第(1/3)页 鸿钧的目光落在陈苦身上,那份欣赏不加掩饰。 这缕目光,穿透了无尽虚空,也刺痛了三清圣人。 此刻,他们并肩而立,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,面容古井无波,可那深藏于圣人之躯内的神念,却早已翻江倒海。 嫉妒。 羡慕。 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…恨意。 曾几何时,他们是玄门正宗,是道祖座下最杰出的弟子,是天地间最为尊贵的存在。 可即便是他们,在鸿钧面前也永远是弟子,是晚辈。 道祖的教诲,是天道纶音,威严而疏离。 道祖的目光,是天道之眼,冷漠而公正。 何曾有过今日这般,如沐春风,带着纯粹欣赏的模样? 鸿钧收他们为徒,更像是在履行一种职责,为了传道,为了教化,为了补全天数。 而鸿钧对陈苦,却是一种发自本源的认可。 这种殊荣,别说他们三清的弟子,便是他们三清自己,也从未得到过。 一道冰冷、压抑的神念,在三清之间悄然流转,打破了沉默。 “此子,当真春风得意。” 神念的源头,竟是太清老子。 他双眸微阖,周身环绕着清静无为的道韵,仿佛万事不萦于心。 可这道神念,却泄露了他道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。 “实在可恶!” 老子那看似无欲无求的道心,此刻竟也生出了波澜。 另一道更为锋锐、更为高傲的神念紧随而至,带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与不甘。 “自此之后,本座必要为阐教弟子夺尽天地之造化!” 元始立于中央,面色冷峻,大道金莲的虚影在他脚下微微震颤,泄露着主人内心的不平。 “哼,本座就不信,我阐教门下,个个都是大机缘、大福运之辈,岂会逊于一个陈苦?!” 他的神念充满了金戈之声,斩钉截铁。 “这小子……不过是运气好罢了。” 时至今日,元始依旧固执地将陈苦的强大,归结于虚无缥缈的运气。 承认陈苦的资质与实力,就是否定他阐教金科玉律的优越性,这是他无法接受的。 然而,第三道神念响起,却带着一股沉重与萧索。 “还想要超越陈苦么?!” 通天的身影在最右侧,诛仙四剑的剑意在他周身缭绕,却不凌厉,反而透着一股深沉的感慨。 “这……恐怕会是极为艰难的啊。” 这道神念,既是回应元始,更像是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。 此言一出,元始的神念瞬间变得暴烈。 “三弟!” 元始猛然侧目,双眉倒竖,眸中迸射出骇人的金光,虚空都为之扭曲。 “你这是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!” 元始胸膛剧烈起伏,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那股直冲天灵的怒气,将视线转开。 三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 也就在此刻。 另一边,鸿钧已然出手。 他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起手式,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。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,一道道玄奥至极的印诀凭空而生,融入天地。 那不是法力,也不是神通。 那是“道”的本身。 是宇宙至高的规则在道祖指尖的具象化。 轰! 无尽的伟力从九天之上垂落,席卷了整个洪荒世界。 这不是毁灭性的力量,而是一种创生之力,一股股祥和圣洁的仙力,如同甘霖普降,滋养着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。 所有幸存的生灵,都震撼地抬起了头。 他们亲眼看到了神迹。 那因巫妖大战而崩裂的大地,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 那些被夷为平地的仙山,在道韵的牵引下,拔地而起,重塑山体,比之以往更显巍峨。 一座座早已崩灭的洞天福地,在虚空中重新凝聚,灵气如瀑布般倒灌而入,破碎的法则秩序被重新编织,流淌其间。 一株株在煞气中枯萎的灵根仙草,此刻沐浴在圣洁仙力之中,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。 枯败的枝干抽出新芽,随风摇曳,流光溢彩,玄而又玄。 甚至,那些因祖巫自爆、星辰坠落而大片大片破碎的天地法则,也化作一条条璀璨的光带,在鸿钧的意志下重新拼接、修复、完整。 整个洪荒世界,仿佛被按下了回溯键。 从始至终,鸿钧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。 平静。 淡漠。 无波无澜。 对于那同归于尽,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巫妖二族,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。 没有悲悯,更没有同情。 仿佛那亿万万生灵的陨落,只是天道大势下,一个必然会发生的,微不足道的注脚。 这一切,本就是天数注定的结局。 他的出手,不是为了怜悯,只是为了修复这个舞台,好让下一场大戏……能够顺利开演。 天地间的生灵自然不知晓这层深意,他们只看到道祖出手拯救了世界,于是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、感恩声响彻云霄,功德金光汇聚而来,却被鸿钧挥手散去,分毫未取。 做完这一切,天地重归清明。 鸿钧再次看向陈苦,仿佛刚才那修复一整个大千世界的伟举,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尘埃。 “诸事已毕!” 他开口,声音平淡,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最终决断。 下一刻,他向陈苦发出了一个足以让三界六道所有大能者都为之疯狂的邀请。 “陈苦,你可愿随本座前往紫霄宫中,坐而论道一番?!” 鸿钧此言一出。 整个三界六道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,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 时间,空间,乃至流淌于天地间的法则,都在这一刻凝滞。 万籁俱寂。 旋即,是无声的、源自每一个生灵神魂最深处的剧烈轰鸣! 炸了! 这片天地,这方宇宙,所有听闻此言的生灵,神魂识海彻底炸裂! 坐而论道?! 道祖,要与陈苦,坐而论道?! 这两个词,分开来都懂。 可当它们从鸿钧这位万古唯一的道祖口中说出,并指向陈苦之时,其蕴含的意义,已经超出了众生想象力的极限。 麻了! 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,都只剩下这两个字。 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,世界观被强行撕碎重组的极致麻木感! 若是女娲,是三清,是任何一尊圣人说出这话,他们最多只会感到惊讶,赞叹陈苦如今的地位已然能与圣人平起平坐。 但鸿钧是谁?! 那是道的化身! 是圣人之师! 是凌驾于所有圣人之上,俯瞰纪元更迭,视天地为棋盘的至高存在! 三清、接引、准提,这些威压万古的圣人,在他面前,亦不过是聆听教诲的弟子。 陈苦与鸿钧之间,隔着的不是境界的差距,而是一整个天道的位格鸿沟! 今日,这至高无上的存在,却主动放低姿态,提出论道之请?! 这已经不是惊世骇俗可以形容。 这是天道在为一人而倾斜! 另一面。 接引与准提二人,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。 他们对视,眸光深处,有压抑不住的金色神芒在疯狂涌动。 那不是寻常的喜悦。 那是一种赌对了天命,押中了未来的极致亢奋! 藏于宽大道袍之下的手掌,指节已然捏得发白。 排面! 什么叫真正的排面?! 这就是! 道祖亲口承认陈苦是“守护天地的强大助力”,这已是天大的荣耀。 眼下,竟还要主动与之论道! 这讯号再明确不过了。 这不是简单的认可,这是要将陈苦当作真正的同道者,要亲自下场,助其再进一步,让他那本就璀璨的光芒,彻底照耀万古,成为真正独一无二的禁忌存在! 二人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。 他们西方教的未来,他们的大兴之愿,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光明,如此的触手可及! 二人灼热的目光,瞬间聚焦在了陈苦的身上。 那目光中充满了催促与期待,仿佛在无声地呐喊。 快答应! 快快答应下来! 然而,万众瞩目的陈苦,却如风暴之眼,平静得可怕。 他未曾抬头。 也未曾流露分毫受宠若惊的神态。 他只是垂着眼帘,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细密的阴影,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与揣度。 接引与准提的心,猛地提了起来。 急! 二人瞬间大急! 搞什么?! 这小子,在这种天赐的机缘面前,还有什么可迟疑的?! 这可是道祖鸿钧的邀请! 是众生求都求不来的无上造化! 难道…… 难道他要拒绝?!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起,接引准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。 拒绝道祖,那就是当着全天地的面,把道祖递过来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! 那是敬酒不吃,非要吃罚酒! 他们无法想象那种后果。 殊不知,陈苦的沉默,并非犹豫,而是在急速的思索。 他的心海深处,念头如电光石火般碰撞。 论道? 这两个字在他心海中盘旋,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。 这真的是一场平等的交流么? 或者说,这是一场披着论道外衣的……勘察? 是勘察他的根基? 是窥探他的底牌? 还是……丈量他的野心? 陈苦的感知,远比接引准提之流要敏锐得多。 从鸿钧那看似平淡的邀请中,他捕捉到了一丝极淡,却又无比清晰的审视意味。 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审视。 不过,诚如接引准提所想,他没有拒绝的余地。 道祖相邀,这面子给得太大,太满了。 大到他若是不接,就是与整个天道秩序为敌。 况且…… 陈苦的念头微微一转,心中一片澄明。 如今的他,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处处谨慎,步步为营的弱者了。 他有他的道。 他有他的底气。 纵然是鸿钧,又能如何? 想试探? 那便让你探个够。 想勘察? 那便让你看个明白。 他陈苦的道,无惧任何人的审视! 思及此处,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收敛。 陈苦缓缓抬起了头。 他那低垂的眸光,终于迎上了鸿钧那双古井无波,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的眼睛。 外界不过是瞬息。 可接引准提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纪元那么漫长。 就在他们快要窒息的时候,陈苦笑了。 那笑容很轻,很淡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。 “呵呵,道祖相邀,自是晚辈荣幸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了三界六道每一个生灵的耳中。 “晚辈岂能拒绝?!” 陈苦就此答应下来。 鸿钧闻言,那双包容了万古岁月的眼眸中,终于透出一丝真实的赞许。 他大袖一卷。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,亦无搅乱时空的波澜。 一股无法言喻,无法揣度的玄妙之力,便自那朴素的道袍之下席卷而出,轻柔地将陈苦包裹。 那力量,温润,却又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意志。 仿佛天地初开的第一缕道韵,又似万物归墟的最终寂灭。 陈苦的身形在这股力量中微微一颤,而后便彻底放松,任由其引导。 下一瞬。 二人身形已然洞穿虚空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原地,只余下万千道玄之又玄的仙光,如同拥有生命的灵鱼,在须弥山金顶之上追逐、盘旋、流转,久久不散。 每一缕仙光,都蕴含着一丝大道至理,引得空间都发出阵阵嗡鸣。 死寂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