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惊惧。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,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骇然。 他们感受到了。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! 那根本不是什么“大河”,而是由一种精纯到极致,尊贵到凌驾于万道之上的心血凝聚而成! 每一滴血珠,都仿佛是一方初开的小世界,内部蕴藏着开天辟地的伟力。 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机,就足以压塌万古,震慑诸天! “那是……” 有活了无数岁月的老古董声音在发颤,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。 “盘古心血?!” 这个名字,仿佛一道禁忌神雷,在所有人的神海之中轰然炸响! “天!绝对是盘古心血!除了开天辟地的父神,谁的心血能有如此神威?!” “嘶……”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,连成一片。 “传闻果然是真的!盘古大神开天身陨,其心脏化作不周山,后被巫族所得,藏于祖地,奉为至高圣物!” “太恐怖了,这才是盘古大神真正的威能残迹吗?仅仅一丝心血,便要压塌诸天!” 众生失声,惊呼不断,原先的诸多疑惑在这一刻豁然贯通。 先前,帝江曾言,“祭父神心血”。 当时,无数人以为那只是巫族提振士气的豪言壮语。 此刻,结合着那血河中足以让混元大能都为之侧目的无上威压,真相已然不言而喻。 盘古心脏,真的在巫族! 此时此刻,十二祖巫,正是在献祭己身,引动盘古圣殿中那颗无上心脏的力量,汲取其中最本源的心血,加持己身! 帝江,没有虚言。 他们真的还藏着足以逆转乾坤的最终底牌! 盘古心脏,对巫族而言,其意义与价值,早已超越了一切。 那是他们的根,是他们的源,是他们力量的尽头,是他们身为盘古后裔最崇高的荣耀。 动用此等手段,无异于饮鸩止渴,代价必然惨烈到无法想象。 这既是他们不惜一切的决绝,也是他们最后的咆哮。 只是,这最后的杀招,效果又将如何? 所有人的目光,死死地钉在了那十二道贯天而下的血河,以及血河之下的十二道身影之上。 轰! 血河灌体! 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爆炸,只有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、蛮横到了极点的融合! 十二祖巫的身躯,仿佛成了最饥渴的熔炉,疯狂地吞噬着那至高无上的盘古心血。 他们的肌体,一寸寸亮起,绽放出璀璨而又诡谲的血色神辉。 每一滴血液,每一寸骨骼,每一根发丝,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。 气血在他们体内不再是奔涌,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雷霆,发出滚滚轰鸣。 轰! 轰! 十二道浩瀚绝伦的威压,从他们身上冲天而起,化作了十二根撑天拄地的血色光柱,将妖族天庭的无尽妖云都撕扯得支离破碎! 在这股神威的加持下,十二祖巫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。 没有瓶颈。 没有阻碍。 只有一路高歌猛进的狂暴! 他们的力量,他们的气势,他们的存在本身,都在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无限逼近。 那个境界,名为混元! 帝江的面容依旧阴沉,但在那阴沉之下,是足以冰封万古的冷厉与杀意。 他抬起眼,目光洞穿虚空,直刺妖皇帝俊与东皇太一。 “帝俊,太一。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蕴含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质感,每一个字都重逾山岳,砸在所有人的心头。 “能将我巫族逼到这一步,动用父神心血,是你妖族的殊荣。” “父神心血,其中蕴含的,是昔日父神开天辟地时,最为精纯的力之法则!” “这一击,你拿什么来挡?!” 话音落下的瞬间,帝江重新展露出那种睥睨天下,唯我独尊的无上霸气。 十二祖巫,心意相通。 他们齐齐一步迈出。 只是一步。 轰! 乾坤为之倒悬,寰宇为之失声。 以不周山为原点的亿万里洪荒大地,骤然迸发出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哀鸣。 那不是简单的震动,而是整个世界根基的动摇。 一座座直入云霄、屹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神峰大岳,其山体之上,毫无征兆地迸裂开亿万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。 下一瞬,万仞崩塌,巨岩倾颓。 神峰化作齑粉,大岳沦为平地。 烟尘与碎石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卷上九天,化作遮天蔽日的沙幕,将日月星辰的光辉尽数吞噬。 天地之间,一片昏黄,末日降临。 这骇人至极的景象,让帝俊与太一瞳孔猛地一缩。 二人唇边那抹因大局已定而浮现的轻蔑弧度,瞬间僵硬,凝固在了脸上。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交流。 帝俊从太一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,看到了一丝同样的情绪。 忌惮。 发自神魂本源的、对于某种至高存在的绝对忌惮。 力之法则?! 这个念头在两大妖帝的脑海中同时炸开,掀起滔天巨浪。 怎么可能! 那不是早已失传,伴随着盘古开天辟地而消散于天地间的禁忌大道吗?! 三千大道,力之法则独占鳌头,称一声至尊。 一力可破万法,一力可镇万古。 这并非虚言,而是铭刻在天地初开时所有混沌神魔记忆中最深刻的恐惧。 这份威名,这份恐惧,纵然历经了无尽岁月,也未曾消减分毫。 帝俊的指尖,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。 他与太一,身为妖族天帝,执掌周天星斗,俯瞰万灵,自问已站在洪荒之巅。 可即便强如他们,也从未真正触及过这等层次的无上大道。 那是属于创世神的领域。 屠巫剑,这柄汇聚了人族无尽怨气与妖族周天星辰煞气的绝世凶兵,真的能够撼动此刻的十二祖巫么? 这个疑问,如同一颗冰冷的钉子,狠狠楔入了帝俊的心脏。 他没有底气。 一丝一毫的底气都没有。 然而,念头归念头,身为妖族帝皇,他绝不允许自己在宿敌面前流露出半分怯懦。 那是比战败更耻辱的事情。 “哼。” 帝俊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将那份动摇深埋于眼底,取而代之的,是更加森然的帝王威严。 “盘古心血又如何?!” 他的声音,冰冷而宏大,强行盖过了天地的哀鸣,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耳畔。 “强行催动尔等无法掌控的力量,不过是饮鸩止渴!” “垂死挣扎而已!” “朕的屠巫剑,依旧能斩尔等神魂,灭尔等真灵!” 帝俊的每一个字,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皇道龙气,仿佛是在对天地宣告,也是在对自己催眠。 话音未落,他那只笼罩在金乌神火中的大手,猛地向下一挥。 没有多余的动作。 只有一个字,从他齿缝间迸出,带着无尽的杀伐与决断。 “斩!” 嗡——! 屠巫剑得到了最终的指令,剑身之上那亿万张痛苦哀嚎的人脸,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了一道尖锐到极致的枭叫。 剑芒暴涨。 一道横亘了整个天穹的惨绿色剑光,撕裂了昏黄的沙幕,带着净化一切巫族血脉的宿命之力,悍然斩下。 这一次,剑锋所指,不再是分散的战场。 它的目标,无比明确。 正是那十二道顶天立地,散发着鸿蒙气息的身影。 帝俊的意图,昭然若揭。 只要十二祖巫一死,巫族血脉的源头便会断绝,剩下的亿万巫族,不过是一盘散沙,不足为惧。 然而,这一次,迎接这绝杀一剑的,不再是仓促的抵挡。 获得了盘古心血的加持,十二祖巫的气息早已攀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顶点。 他们便是力。 他们便是道。 面对那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神魂颤栗的屠巫剑锋,十二人的脸上,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惧。 甚至,连忌惮之色都荡然无存。 有的,只是最原始、最纯粹的战意,以及那份与生俱来的、属于盘古后裔的骄傲。 “破!” 帝江仰天大喝。 他的声音,不似帝俊那般威严,却更加雄浑,更加质朴,仿佛是大道本身在轰鸣。 一字出。 十二祖巫的身躯之上,同时爆绽开十二种不同颜色的神芒。 空间、时间、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、雷、电、风、雨、毒。 十二种法则神光,在这一刻不再各自为政,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交相辉映,彼此交融。 轰隆隆! 十二道粗壮到无法想象的光柱,从十二祖巫的天灵盖冲天而起,瞬间洞穿了九霄云层,击碎了三十三重天,直入无尽混沌。 光柱搅动寰宇,撕裂宇宙星河。 无数星辰在这光柱的冲击下,黯然失色,甚至偏离了原有的轨迹。 紧接着。 在洪荒众生那几乎要惊爆的眼球注视下,十二祖巫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。 他们不退反进。 十二道巍峨的身影,齐齐弯曲膝盖,而后猛地发力。 轰! 大地被他们踩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。 十二道身影化作十二道流光,以一种决绝到极致的姿态,冲向那当头斩落的惨绿剑河。 他们没有祭出任何法宝。 他们也没有施展任何神通。 他们只是将自身所掌控的法则之力,尽数灌注于自己的肉身之中。 以血肉之躯,硬撼屠巫剑! 这一幕,让无数观战的大能,心神剧震。 悲壮。 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壮之感,笼罩了整片天地。 那是飞蛾扑火的决绝。 那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悍。 那是属于巫族,最纯粹,也最惨烈的骄傲。 与此同时,洪荒万灵,无论是藏于洞府的散修,还是立于云端的圣人,全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 所有人的目光,都死死锁定在那即将碰撞的一剑与十二道身影之上。 这一次,终于要分出胜负,终结这一场席卷了整个洪荒的大战了么?! 同时。 在这片沸腾的毁灭景象之中,唯有一道身影,静立于时空的涟漪之外,宛如亘古不动的礁石。 陈苦。 他的眼瞳深处,没有狂热,没有惊悸,甚至连一丝最基本的好奇都不存在。 平静得令人心悸。 那双眼睛倒映着天穹之上两股足以湮灭寰宇的洪流,就像在观摩一幅早已烂熟于心的古老壁画。 壁画的主题,是终结。 “十二祖巫、妖皇东皇!” 陈苦的唇瓣微动,吐出的字眼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,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。 这八个字,每一个都重若星辰,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巅峰,一段神话的源头。 而此刻,这些神话正以最惨烈的方式,亲手为自己的时代刻下墓碑。 没有退路。 没有转圜。 只有一方彻底消亡,才能宣告另一方的胜利。 然而,当两种极致的力量相等时,胜利便不复存在。 只剩下同归于尽。 “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……” 一声极轻的呢喃,从陈苦的口中溢出,瞬间便被那撼动万古的巨响所吞没。 但他自己听见了。 他已经预见到了结果。 从他站在这里,看到那十二道贯穿天地的身影与那两轮焚烧苍穹的金乌开始,结局就已经写定。 巫妖量劫,洪荒破碎。 这是刻在时间长河之底的定数,是天道运转之下,必然上演的悲歌。 过去的他,只是从残缺的典籍与后世的传说中,窥见这宏大悲剧的一鳞半爪。 他曾想象过这场战争的模样。 或许是神通对轰,法宝齐出,亿万妖神与无尽巫族战至癫狂。 但直到此刻,亲眼目睹这由时光重现的真实一幕,他才发觉,所有的想象都显得那么贫瘠,那么可笑。 这不是战争。 这是两个纪元的相互吞噬。 是两种“道”的终极否定。 也就在这一刻,在目睹那两股力量不断升腾、挤压,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混沌色彩的同时,陈苦的心头,涌起了一阵通透的明悟。 长久以来盘踞于心的一个疑惑,在此刻豁然开朗。 他的视线,越过了那狂暴的能量中心,精准地投向了那支撑着天与地的唯一支点。 不周山。 洪荒第一神山,天柱所在。 传说中,它是盘古脊梁所化,坚不可摧,万劫不磨。 可它,终究还是断了。 后世只知,是祖巫共工怒触不周山,导致天倾西北,地陷东南。 一个“怒”字,一个“触”字,将这桩关乎世界存亡的滔天大事,归结于某个体的冲动与愤怒。 何其荒谬。 共工是水之祖巫,他的力量,他的愤怒,固然可以掀起滔天洪水,淹没大地。 但要说他能凭一己之力,撞断盘古脊梁? 陈苦过去信过,后来疑过,直到现在,他彻底否定了。 看着眼前这一幕,他已经明悟了不周山为何会断裂了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