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第五章 磨盘山战斗,朕来了! 晨雾尚未散尽的山道上,队伍像一条疲惫的长蛇,在崎岖山路间缓慢蠕动。 朱由榔坐在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上——这已经是队伍里最好的交通工具了。 车轮每碾过一块山石,车厢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,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。 他扶着窗框,透过破旧的帘布缝隙向外望去。 “这路……真不是人走的。”车旁一个年轻士兵小声抱怨。 他肩上扛着半袋粮食,脚步已经有些踉跄。 “少说两句,”旁边老兵喘着粗气。 “陛下不也在车上颠着?你看那车,比咱们走路好不到哪儿去。” 朱由榔听见了,转头看向说话的方向。 那年轻士兵立刻低下头,不敢与皇帝对视。 队伍拉得很长。 前面是靳统武带领的三百骑兵——马匹瘦弱,骑士疲惫,但依然保持着基本的队列。 中间是文武官员和皇家属从,后面则是两千多步兵和跟随逃难的百姓。 “王阁老,您慢些。”一个年轻文官搀扶着一位白发老臣。 那老臣拄着拐杖,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。 “无妨……无妨……”王文焕,曾经的礼部侍郎,如今已是六十高龄,却不得不跟着朝廷一路西逃。 他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山峦,“磨盘山……听说地势险要,只是不知……” 他没说完,但周围几个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:不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。 王皇后和另外两位妃子坐在后面一辆更破的板车上。 那车连像样的车厢都没有,只是用几块破木板勉强围起来,上面搭着块防雨的油布,早已千疮百孔。 马妃年纪稍长,约莫三十许,面容温婉,此时正襟危坐,努力保持着皇家威仪,尽管那身宫装已经沾满泥渍。 她不时伸手扶一下身旁的焦妃——那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女,脸色苍白,双手紧紧抓着马妃的衣袖,指节发白。 “娘娘,喝口水吧。”马妃的侍女递过水囊。 马妃接过,先递给焦妃:“妹妹,润润喉。” 焦妃摇头,声音细弱:“姐姐,我不渴……就是,就是心里慌得厉害。” “别怕,”马妃握住她的手,“陛下在前头呢。” 话虽这么说,马妃自己的手心也沁着冷汗。 她是经历过北京城破、南京陷落的人,知道战乱意味着什么。 这一路上,她见过太多惨状,太多死人。 “听说磨盘山正在打仗,”焦妃的侍女小声说,“咱们这过去,不是自投罗网吗?” “别胡说!”马妃低斥,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忧虑。 朱由榔能清晰感觉到,随着远离之前那个经营了三天的营地,自己领域的那种“安定”感在减弱。 整个领域像水面一样波动,核心区效果还算稳定,但十里边缘几乎感觉不到了。 更微妙的是,他能“感知”到领域内人群的情绪——那是种模糊的感应,像隔着毛玻璃看风景。 此刻,恐惧、疲惫、迷茫,这些情绪像雾气一样弥漫在队伍中。 “必须尽快赶到磨盘山,找个地方重新扎营,把‘安定’度提上来。”他心里盘算。 就在这时,前方传来马蹄声。 “报——!” 一名探马疾驰而来,在马车前勒住缰绳。 马匹人立而起,溅起一片尘土。 “陛下!前方十里便是磨盘山主峰!山势险峻,只有几条小路可通!” 朱由榔掀开车帘:“战况如何?” 探马喘息着,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:“已发现战斗痕迹!有零散尸体和丢弃的兵器,看服色是我军和清军都有!” “血迹……血迹还没完全干透,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!” 人群骚动起来。 “死人了……真的死人了……” “咱们还要往前走吗?” “肃静!”靳统武策马在队伍侧翼喝道,“再有惑乱军心者,军法处置!” 但恐惧已经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。 百姓们开始低声啜泣,士兵们握兵器的手更紧了。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,提高声音:“晋王部队呢?见到没有?” 探马回禀:“未见大队人马,但山中有烟升起,似有营垒!” “小路皆有损毁,疑似晋王部队后撤时故意破坏,阻滞追兵!” “好!”朱由榔精神一振,“晋王已经撤入山中,正在凭险据守!” “传令,加速前进!注意警戒,小心清军埋伏!” 命令传下去,队伍的速度勉强快了些。 但山路难行,又是大队人马,快也快不到哪里去。 越靠近磨盘山,战斗的痕迹越明显。 “看那儿……”一个士兵指着路旁。 那是三具尸体,穿着清军号衣,以怪异的姿势倒在灌木丛中。 其中一具的胸口插着半截断矛,眼睛还睁着,空洞地望着天空。 “是汉军旗的,”老兵蹲下来检查。 “看这刀口,是从上往下劈的……咱们的人占了高处。” 继续往前走,景象更惨烈。 路边倒毙着十几匹战马,有的已经被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。 散落的箭矢插在树干上、泥土里,有些还带着暗红色的血痂。 一面残破的明军旗帜半埋在泥泞中,上面的“明”字只剩下一半。 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复杂——原本的山林清气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糊味,那是火药燃烧后特有的气味。 “这得死了多少人啊……”一个年轻文官脸色发白,忍不住干呕起来。 “张大人,忍一忍。”旁边同僚递过水囊,“战场……就是这样的。” 朱由榔坐在车里,紧紧攥着拳头。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真实的冷兵器战场。 视觉、嗅觉带来的冲击,远比想象中更强烈。 那些尸体,那些血迹,不再是史书上的数字,而是具象的、残酷的现实。 他能感觉到领域内的恐惧情绪在攀升。 “陛下,”王皇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她不知何时走到了车旁,“您……还好吗?” 朱由榔转头,看见皇后苍白的脸。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,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恐惧。 “朕没事,”朱由榔伸出手,握住她的手。 “告诉马妃和焦妃,不要看外面。” “臣妾明白。”王皇后点头,却没有离开,而是在车旁慢慢走着。 “陛下,臣妾有些话……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 “你说。” “这一路上,臣妾听将士们议论,”王皇后压低声音。 “有人说陛下不该来,有人说陛下来了是送死……但臣妾觉得,陛下变了。” 朱由榔看着她。 “从前的陛下,遇事总是问‘阁老以为如何’、‘晋王以为如何’,”王皇后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。 “但这次,是陛下自己决定要来磨盘山。” “臣妾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决断,但……臣妾相信陛下。” 朱由榔心中一震。 他没想到,这个历史上记载不多、往往只是作为“永历帝皇后”出现的女子,竟有这般观察力。 “谢谢你。”他轻声道。 就在这时,前方又传来急报。 “陛下!前面就是入山隘口了!路被乱石和大树堵死了!” 朱由榔立刻下车:“带朕去看!” 隘口处,景象令人倒吸凉气。 这处山口宽不过五丈,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。 此刻,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数十棵砍倒的树木杂乱地堆积在一起,将通路完全堵死。 有些石头上还有新鲜的开凿痕迹,显然是刚堵上不久。 “这……这怎么过去啊?”一个百姓瘫坐在地上,“完了,过不去了……” “陛下,臣建议另寻他路。”靳统武皱眉道,“清理此处,耗时太久,恐生变故。” 朱由榔走到乱石堆前,仔细观察。 他能感觉到,这处隘口是通往磨盘山腹地的咽喉要道。 李定国选择在这里设障,既是阻滞清军,也是控制入山通道。 “不,就从这里过。”朱由榔下定决心。 “李定国既然选择这里,说明此路最紧要。清理出一条小路,能过人过马就行!快!” 士兵们面面相觑,但还是服从命令,开始上前搬石头。 进度极慢。 这些石块最小的也有百十来斤,最大的需要五六个人合力才能挪动。 士兵们本就疲惫,此刻干这重体力活,很快便大汗淋漓,动作越来越慢。 “加把劲啊兄弟们!”一个把总吆喝着,自己扛起一块石头,脸憋得通红。 朱由榔看在眼里,心中焦急。 他能感觉到领域的力量在波动——由于“安定”度不足,此刻领域的效果只有正常状态的三四成。 但即便如此…… 他走到正在干活的一队士兵旁边,什么也没说,只是站在那里。 说来也怪,皇帝往这一站,那些原本疲惫烦躁的士兵,好像又有了点力气。 “老李,你觉不觉得……身上有点劲了?”一个年轻士兵一边推石头一边问同伴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