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提心吊胆、如同惊弓之鸟般又磨蹭了三日,童贯麾下那支已然士气低迷的十万大军,终于远远地望见了济州城那灰白色、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异样光泽的城墙。 距离城池尚有五里之遥,童贯便严令全军停下,择地扎下连绵不绝的营寨。营盘依着地势铺开,星罗棋布,刻意保持着松散的距离,绵延数里,望去倒也旌旗招展,颇具声势,只是那声势之下,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怯。 中军大帐内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童贯端坐帅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下列两旁的各路都监、将领,包括侥幸逃回的段鹏举以及新近接替吴秉彝暂领陈州兵的副将,一个个眼观鼻,鼻观心,默不作声,再无人如初出东京时那般趾高气扬、叫嚣着要踏平梁山了。吴秉彝那夜诡异惨死的阴影,如同梦魇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。 “诸位!”童贯强压着怒火,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,“贼寇倚仗坚城利器,龟缩不出。我军已兵临城下,难道就这般干看着不成?谁愿为先锋,前往城下讨战,探其虚实,振我军威?” 帐内一片死寂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,映照着将领们躲闪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。去城下讨战?那不是活靶子吗?谁知道那能喷雷吐火的“火炮”,会不会下一刻就落到自己头上? 童贯见状,心头火起,猛地一拍案几,震得笔墨乱跳:“怎么?都哑巴了?平日里一个个自称悍勇无双,如今面对区区草寇,竟都成了缩头乌龟?!” 他目光如刀,扫过众人,最后定格在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和许州兵马都监李明身上,不容置疑地命令道:“韩都监!李都监!着你二人,即刻点齐本部人马,前往济州城下讨敌骂阵!若贼寇不出,便佯攻试探!务必探明其城防虚实!” 韩天麟与李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心中叫苦不迭,却不敢违抗帅令,只得硬着头皮出列,抱拳领命,声音干涩:“末……末将领命!” 二人退出大帐,点起麾下还算齐整的数千兵马,磨磨蹭蹭地向济州城方向挪去。越是靠近,心中越是忐忑。距离城墙约莫二里地,两人不约而同地勒住马匹,再不敢前进半步。这个距离,已是他们心理承受的极限。 “去……去个人,到城下喊话。”韩天麟声音发虚地对身旁的中军官吩咐道。 那中军官也是面色发苦,却不敢违抗,只得带着几名嗓门洪亮的士卒,战战兢兢地策马又往前走了百余步,来到护城河边,鼓起余勇,向着城头高声呐喊: “呔!城上的梁山反贼听着!天兵已至,还不速速开城投降!若再负隅顽抗,待我大军破城,定叫尔等鸡犬不留!” 喊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,然而济州城头,除了猎猎飘扬的“替天行道”大旗和严阵以待、盔明甲亮的守军士卒,并无任何回应。城墙垛口后面,隐约可见一些被油布覆盖、探出一截截黝黑铁管的物事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。 城楼之上,林冲、鲁智深、杨志、花荣、关胜、武松等梁山核心将领齐聚。望着城外那支逡巡不前的官军和声嘶力竭喊话的中军官,几位性如烈火的好汉早已按捺不住。 “哥哥!让俺率骑兵出去,一个冲锋,必取了那俩撮鸟的性命!”杨志抱拳请令,眼中战意熊熊。关胜抚着长髯,虽未说话,但微微颔首,显然也认为该出城迎战,煞一煞官军的威风。武松更是双拳紧握,目光冷冽地盯着城外。 林冲却微微一笑,抬手阻止了众人,目光扫过这些勇冠三军的兄弟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诸位兄弟稍安勿躁。王伦哥哥常言,时代变了,打仗的观念也要更新。能用火器解决的战斗,何必再用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去拼杀,去对冲?” 他指着城外二里地处那密密麻麻的官军,又指了指城头那些被覆盖的火炮:“弓箭强弩,能及多远?我等兄弟武艺再高,冲入万军之中,又能斩杀几何?徒增伤亡而已。而此火炮,于二里之外,便可犁庭扫穴,摧枯拉朽!既能杀敌制胜,又能最大程度保全我梁山儿郎性命,此乃王道,何乐而不为?” 一番话,如同醍醐灌顶,让杨志、关胜等将领陷入了沉思。他们习惯了阵前厮杀,马背争锋,视个人武勇为最高荣耀。但林冲(实则是王伦)的话,却指向了一种更高效、更冷酷,却也更能保全己方的战争模式。这无疑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观念,但眼前火炮之前展现的威力,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信服。 城下,韩天麟和李明见城头毫无反应,既不敢再前进,又不敢就此退去,僵在原地,进退维谷,场面极其尴尬。 这时,后方烟尘滚滚,童贯在一众亲兵护卫下,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。他远远看到韩、李二人停在二里外不敢动弹,城上梁山军亦无动静,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,策马来到阵前,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: “废物!都是废物!区区二里地,便吓得不敢前进?要你二人何用!?”他骂得声色俱厉,唾沫横飞,自己却也下意识地勒住马缰,停留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,不敢再往前靠拢。 这种敌我双方隔着老远“对峙”,一方不敢进,一方不屑出的诡异状态,让一心想要速战速决、挽回颜面的童贯几乎气炸了肺。连日来的憋屈、愤怒、以及对那未知火器的恐惧,在此刻混合成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。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,指向济州城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:“全军听令!给本帅攻城!踏平济州,活捉王伦!后退者,斩立决!” 帅令一下,纵然心中万分恐惧,在各级将官的严厉督促和战刀的逼迫下,庞大的官军队伍,如同缓慢移动的蚁群,开始推动着笨重的云梯、攻城锤、抛石机等器械,向着济州城墙,一步一步地压迫过来。步伐沉重而凌乱,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绝望。 第(1/3)页